常言道︰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
「順逆一境,笑對風雨」說來容易,即便是活得豁達的黃庭堅,也曾經歷過挫折迷惘。
黃庭堅出身書香世家,自小聰明過人,5歲能夠背誦五經,7歲寫詩作詞,23歲已經金榜題名,心懷抱負想要建功立業。
但在宦海沉浮多年的他並沒有被授予要職,更經常被派往遠離家鄉的職位。
《登快閣》
癡兒了卻公家事,快閣東西倚晚晴。
落木千山天遠大,澄江一道月分明。
朱弦已爲佳人絕,青眼聊因美酒橫。
萬里歸船弄長笛,此心吾與白鷗盟。
他在詩中自嘲是痴兒, 不成大器,隨便敷衍工作便去欣賞風光,逍遙自在。
他雖有美景相伴,可惜知己朋友並不在身邊,沒人與他分享快樂,暢聊心事。他與好友黃幾復感情深厚,只是兩人天南地北想互通書信也不容易,心中掛念故人的他寫下這首名詩
《寄黃幾復》
我居北海君南海,寄雁傳書謝不能。
桃李春風一杯酒,江湖夜雨十年燈。
持家但有四立壁,治病不蘄三折肱。
想見讀書頭已白,隔溪猿哭瘴溪藤。
二人一別就是十年,彼此只能獨對孤燈遙想當年的相聚。而人到中年的他,已被世事消磨,功名利祿也不再放在心上。
《雜詩七首·其一》
此身天地一蘧廬,世事消磨綠鬢疏。
畢竟幾人真得鹿,不知終日夢為魚。
世間能夠風光無限的不過幾人,其他的不過是夢中魚,空忙半生而不自知。
《薄薄酒》
薄酒可與忘憂,醜婦可與白頭。
徐行不必驛馬,稱身不必狐裘。
無禍不必受福,甘餐不必食肉。
富貴於我如浮雲,小者殺人。
一身畏首復畏尾,門多賓客飽僮僕。
美物必甚惡,厚味生五兵。
匹夫懷璧死,百鬼瞰高明。
醜婦千秋萬歲同室,萬金良藥不如無疾。
薄酒一談一笑勝茶,萬裡封侯不如還家。
他唯一心願只是回到故鄉,然而人生難得是歡聚,總是別離多。面對親人的離去,他想遠離是非紛爭,於是提出辭呈回鄉歸隱。
事不從人願,非但沒得到恩准,更陷入新舊黨爭,接下來不是被貶官就是走在被貶的路上,莫要說施展才華抱負,甚至想回家都難。
新舊黨爭持續五十多年,自宋神宗力圖改革推行新政,史稱為王安石變法。
新政雖然針對時弊改革,但實行並不如理想,牽涉多方利益受到朝中守舊派反對,其中司馬光、歐陽修、還有黃庭堅的師友——蘇東坡也是舊黨派。
關於推行新政多有爭論,黨爭最初因為政見不同而起,但後來演變成排除異己的奪權之爭,而黃庭堅也牽涉其中。
宋崇寧四年(1105年),宋徽宗聽信宰相蔡京主張,將舊黨309人,列為元祐奸黨,還將其中人等刻在石碑,而列名於碑的人,或囚或貶,子孫代代不許為官,此碑為元祐黨籍碑。
黃庭堅面對誣害、中傷,辯白無效,縱使心有不甘,也不願向權貴折腰,只好躺平接受苦中作樂,讀書賦詩、飲茶賞雨,也留下不少著名的詩詞與書法作品。
《鷓鴣天》
黃菊枝頭生曉寒,人生莫放酒杯乾。風前橫笛斜吹雨,醉裏簪花倒著冠。
身健在,且加餐。舞裙歌板盡清歡。黃花白髮相牽挽,付與時人冷眼看。
是非得失都不如一杯美酒,醉裡簪花一切隨遇而安。
走過大半生,漂泊近十年,黃庭堅滿頭白髮才重回故鄉。
人到耳順之年,終還是再次踏上離家的路,但心境早已波瀾不驚,一如這一句偈語——「似僧有髮,似俗無塵。作夢中夢,見身外事。順逆一境,笑對風雨。」
即使被迫獨自一人夜裡起程,生活艱苦物質匱乏,亦都處之泰然。
黃庭堅晚年被貶至宜州,有一日落微雨,坐在屋簷邊小酌一杯,任由雙腳被雨水打濕,享受這一刻的寧靜,嘆道一句:「吾平生無此快也。」
這一刻的清涼,這一刻的怡然自得,是此生最快樂的事。而沒過多久,便病逝宜州。他生前寫下的最後一闕詞
《南鄉子·諸將説封侯》
諸將說封侯。短笛長歌獨倚樓。萬事盡隨風雨去,休休。戲馬臺南金絡頭。
催酒莫遲留。酒味今秋似去秋。花向老人頭上笑,羞羞。白髮篸花不解愁。
回想半生沉浮,萬事盡隨風雨去,功名利祿於他不過是浮雲,還不如眼前的美酒實在。
有時候時運、天命非人力可更改,但風景可隨心境變換,他心中向往的桃源,或者不曾存在,又一直存在。最後願你春風得意時,處之泰然。潦倒失意時,隨遇而安。出走半生,歷經艱辛,仍不改少年心。
這是一首為黃庭堅改寫的歌——《痴兒說夢》,歡迎到YouTube 頻道歡看~
原曲︰牧馬城市
改詞︰蒼瑤/
俗累煩事華鬢星星
天涯海角知心飄零
欲尋問黃鳥春歸何處
寂寞無行路
風吹雨洗一城花
濃茶不敵一盞酒
殘杯冷炙 鄉夢斷歸思難收/
一酬一酢莫放杯乾
一談一笑勿說憂愁
醉夢江湖坐一葉輕舟
品竹舞紅袖
萍飄蓬轉水自流
靈芝仙草馥清幽
白雲深處 明月多挽留/
徐行走不必寶馬香車千乘
踏歌任意走
萬金良藥 何足道哉
莫如無疾憂
遠千山萬里授冊封侯
莫如家鄉粥
身健在結實骨頭
且加餐添菜啖肉/
芸芸中 得鹿不足三三兩兩
陪作夢中魚
似僧有髮 似俗脫塵
笑看風雨聲/
夢中夢 窺見前世既往
參悟身外身
萬事盡隨風雨去
沉或浮泰然處之
平生最樂莫若微醺細雨時